非分熟女 - 公映版（The Lady Improper）觀後惑：談女性主義的文藝片

影評

筆者並非蔡卓妍的粉絲，不過碰巧自開始寫觀影後感以來，她主演的電影均一一有寫文記下（除了香港沒有上映過的國內電影《放手愛》），從《我老婆唔夠秤2》到《原諒他77次》。在12年剛奔三的她在之後幾乎每年就有一齣本地製作擔綱女一，以香港影圈的女星來說可算絕無僅有；而自前部《雛妓》內大膽說的一句「我有給你上」，就像是向觀眾宣告她已告別從前像馬淑玲這類天真少艾的演出，一些思想複雜的成熟角色才是其下一步所要挑戰的。

今次這齣《非分熟女》，片方把宣傳重點都放在蔡卓妍有比《雛》片更破格的裸露演出，只是她一向並非走肉感路線，相信對大部份觀眾來說都不會將此當成看點，而是會把目光放在她將交出什麼樣的演技去爭得一席金像奬女主角提名。

有說為了讓故事看起來更為流暢，於是電影的片長從最初上映特別優先場時的一百零八分鐘大幅刪剪至現在這個只得個半小時的公映版。或因事前已知悉影片「縮了水」，觀影後不禁覺得片中劇情的零零碎碎是否與刪掉了十七分鐘內容有關，令觀眾須要自行腦補當中的銜接缺失，才可把這個熟女尋回自我的故事圓滿過來。

故事話說已屆熟女之齡的阮兆敏（蔡卓妍飾）雖與阿權（吳浩康飾）結婚四年，卻因性障礙而一直未能行夫妻之禮，終被丈夫嫌棄導致離婚收場；失婚的同時，兆敏也要放下自己的醫護工作、不情願地接掌了病父平（劉永飾）經營三十年的老舊餐室，不料竟受到新上任的主廚家豪（吳慷仁飾）所影響而令人生有了新轉變。

電影列為「十八禁」級別，不免讓觀眾以為是部情慾片，但說穿了其實就像前年的本地製作《29+1》更「大齡」版。影片意欲透過一個失婚女性的故事去談「人生再出發」，只是編導圖以一連串的人和事去拱托故事主人翁的心路歷程，惟不知是因缺乏充裕時間去作細說又或是導演曾翠珊說故事的技巧欠佳問題，結果全片的章節均顯得來去匆匆，有形無神。

預告片的一句對白「結婚四年了，我依然是處女」，不禁讓人認為電影是以探討性障礙為主題。從片初講述主角網購性用品圖借此討回前夫的歡心，到之後更為無法交歡跑去求醫（還特意找了真實的性治療師何慕詩串演沙遊治療師一角），確實鋪出了一個極具看頭的開端。直到曾在法國當廚的台藉男主角出現，觀眾仍會對這位身分帶點神秘的角色往後會如何把女主角導回人生正軌保持著一定懸念；然而到了劇情中段，編劇看似已找不到法子去作延伸與深挖下去，結果令這個與身體自主有關的命題顯得無以為繼，蓬門未到最後便輕易為君開了，整個探索情慾的過程就像「早洩」般在中途簡單作結了事，最終對主角的心理與生理上出了什麼問題並沒說凊楚。

劇情全程均圍繞著女主角而轉，除了講到她的失婚與性事外，當中還說及到與家人的關係、工作、生活、甚至新情緣來豐富這個中女角色；誠言，以敘述一位女性重塑人生的故事而言，可算是下足材料的，惟導演就像片中的廚師配角平叔般味覺失靈，煮不出該有的味道來。劇情每個部份均出現交代不足的情況是影片的致命傷，且不說性障礙這個主題最終只淪為前菜一碟，其他元素亦一律講得七零八落。先就女主角的婚姻而言，在敍述篇幅寥寥可數下，令觀眾只可冷眼看待她的委屈而未能代入到角色之中。接著的家庭線，編劇似欲利用父親一角的兩段感情關係去寫出她因此對發生性行為産生了恐懼感，惟卻說得相當含糊，而往後她與父親及蓮姐（葉童飾）的關係轉變在欠缺適當描繪下也顯得頗為急就章。期間用重與舊友月美（談善言飾）而接觸到鋼管舞表演去令女主角放下守舊思想從而敞開心扉雖是一個很好的構思，惜與劇情的其他部份沒有什麼交集。至於最後為了說到女主角可以完全擺脫活於男性的陰影下而弄出一名食客阿謙（林德信飾）的追求情節更是安排得相當生硬。當然，要數最突兀的還是講到她接手經營的餐室面臨倒閉的困境，圖借此增添一點社會元素來讓電影看起來帶有本土色彩（編劇定是看得太多妍妹的舊作《大茶飯》了），但這卻與活出自我的真正主旨扯不上多少關係。

故事以食肆作背景，自然讓人想到了「食色性也」，比起片中所談的「性」在途中便無力再續，「食」的方面反而貫穿了整齣電影。「梅菜扣肉」與「老少平安」這兩道帶有至親相聚意味的家常菜可是片內提得最多的東西，當中透過它們的「尋味」去譜出男女主角各自的親情篇章，言簡意賅的為故事添上一絲暖意，可算是影片唯一能讓大部份觀眾有點兒感受的地方。

全片最可觀是演員的演出，蔡卓妍這回的演出無疑是前所未見的賣力，確真是一個看點。但可惜的是在導演把其角色塑造得相當片面呆板下，令她從頭到尾都只有沉鬱的表現，即使後頭終於「得償所願」，但期間缺了對應的內心戲來作表達，令人不太明暸她在心境上有過什麼重大轉變；只能說在劇本不濟下，其演出因而受到很大局限，即使再落力也難把這個並不討好的角色演得吸引。本片的最大的亮點反而是吳慷仁的吸睛演出，其舉手投足意外地把港式「廚房佬」的神髓演繹出來之餘，也可不失一股吸引異性的魅力；期間與蔡的互動雖沒擦出什麼火花，但憑到位的表現可說是撐起了大半齣戲。而最值得一讚是這位首拍香港電影的台灣視帝為了演出更為傳神去大練廣東話，實在是對那些常拍港片又不去學好粵語的外來演員展示了什麽叫專業精神。

總括而言，這部純本地製作看似是要探討鮮見的性題材，但實則卻是一套講述女性主義的電影。影片前半所提到的性障礙說穿了不過是個觸使女主角踏出人生新一頁的引子罷了，隨意換個別的失婚理由，諸如性冷感（與性障礙是兩回事來的）、丈夫有外遇等，對往後的故事發展其實並沒什麼差別。最大問題是劇情說得相當瑣碎，期間所謂尋回自我的過程在「關口」被刺破後，一切隨即變得順理成章，箇中缺乏轉折，讓觀眾難以摸清故事的真正重心。有說最初的版本對角色間的關係有較深入的敘事，而現在看起來則是為了令劇情發展更為明快而選擇只留下有衝突發生的場口，只可說有好有壞。其實既然無論怎樣刪剪重整也還是一齣文藝片，即使節奏慢一點、冗長一點，只要可以看清故事的全貌，相信觀眾亦不會介懷的，怎也好過現在雖看到很用心、但卻煮出了一道淡而無味的雜菜鍋。

最後得要一讚的是劇組竟找到這間位於土瓜灣的老店《金雀冰室》作為電影主場景，店內的殘舊程度確為這個涉及兩代人的故事增添了信服力。不過對於片中的《榮記》，筆者與同行友人均提出了相同疑問：在香港同一店址開業三十年可以仍是租店？非分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