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觀後感：殺手宅的悲情故事

科幻片一向不是筆者那杯茶，只是近幾年學寫觀影文才多看了這種天馬行空類型的電影來拓闊一下個人的觀影世界。所以，三十五年前的《2020》雖被譽為科幻片的經典，但過去卻不曾一看，直至其續集《銀翼殺手2049》的出現，才提起了勁去一窺究竟，始知這部老片的厲害。即使今時今日來看，影片也沒過時之感；當中的未來世界視覺特效很難讓人相信八十年代初已可製作出這樣的高水平，而其故事的前瞻性更是對後世的科幻電影有著深遠影響，確是叫人大開了眼界。

在全世界一遍劇本荒下，這齣一直放在神檯給人供奉的神作也終被拿下來拍製續集；然而導演列尼史葛（Ridley Scott）這回卻退居監製，由Denis Villeneuve接過導筒，惟個人對這位加拿大名導的前作《Arrival》與《Sicario》均沒好感。雖則今次這部續作的預告片給剪成動作爽片般似的，但只要看過首集與知悉導演的風格，便可想到正片內容並非那回事。

就故事而言，雖說是一個延續，但某程度看來還是沿用著上集的構架，同樣是以專職消滅人造人的男主角作為出發點，並配上一條愛情線去左右情節發展，再通過出任務遇到的種種牽扯到自己的身世之上，而非以一個新的角度去開展故事，這或多或少給人有複製之感。

劇情方面，從男主角K（Ryan Gosling飾）在開篇進行任務時發現了一個箱子，繼而拉開關於其身世疑惑的序幕，以查案形式不斷找出線索去推動劇情，其實蠻有追看性的。只是到了末段爆出的真相，雖帶來讓人詫異之效果，但這個主角不是主角的反轉卻讓筆者大感無言。站在續集的角度去看，若然主角原來只不過是替他人作嫁衣裳的配角，那麽之前關於他的很多事情對整個大局而言便變得失去意義。簡單點説就是只須看了初段便可直接跳到最後半小時與真主角有關的部份也沒相干，中間四出兜兜轉轉的情節看起來不過是在湊片長時間而已，縱使觀眾於影片中段看得半睡半醒其實也沒多大影響。此外，在劇情後段跑出來的第三方勢力與及結局的安排也不知是否要鋪陳故事的後續，令影片最終還是跌入一貫科幻大片伸延N部曲的窠臼。

觀影前雖已作了節奏緩慢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超出了預期，感覺比上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史葛導演在上集為了要把未來世界的種種盡情展現才放慢了敘事的腳步，而今集在Villeneuve的導筒下依舊是慢得可憐，比其上部導作《Arrival》更考觀眾的精神。可以看到導演為求讓Roger Deakins棒上十三度擦身而過的奧斯卡最佳攝影小金人，於是給了很大空間去讓這位第三度合作的攝影名師去一展所長。誠然影片的光影確實美輪美奐，很多畫面美得可直製成桌布使用，色彩運用無可挑剔且仍可保持上集以暗黑色調營造的冷冽感。就攝影這部份來説，本年至今可説是沒別的電影可及；只是，當影片要顧及影像時，卻犠牲了劇情節奏，不難發現片中有很多情節為了構造更佳的視覺效果而刻意「嘆慢板」，這些影像藝術對一心只求看故事的觀眾來説或會感到沉悶也説不定。

個人覺得若是剝開《2020》續集這個包袱，單純以一個獨立故事來看會容易接受得多，畢竟上集距今已三分一世紀，也不是所有人會做準功課才進場的，本集選擇如之前般以男主角一人去主導整個故事，好處是讓不清楚過去來龍去脈的觀眾可如男主角般以一個非全知的角度専注去看事態的推展，不用像看過上集的人分神去等待約兩小時後才現身的舊主角Deckard（Harrison Ford飾）。撇開上集延伸下來的情節不説，說穿了本集就是要説一個殺手宅男的悲情故事，只要把焦點集中在男主角身上、跟隨其步伐便不難投入其中。畢竟片長長逾兩個半小時，導演有著充裕的時間去對這位人造人角色的一舉一動進行深入描寫，期間的得失起落遭遇足令觀眾替他可憐，特別是當中那段「夢幻似的愛情」副線，看起來實在要比尋嬰的主線吸引得多。

至於今集故事的世界雖説有所擴大、不再只是在一座烏煙瘴氣的城市轉來轉去，但實則也不過是多了數個城外場景而已。而雖事過了三十年，當中卻看不見科技的躍進，論這方面的想像力確難以與前衛的上集相比；即使是看似有趣的全息情人設計其實亦談不上是什麽新點子，全片較特別就只有那幕虛與實的作愛場面罷了。至於那個人造人想當人類、比人類更近似人的主題，所談的其實也和之前差不多，今集就藉著男主角的顛沛際遇去作出一些深化；然而畢竟關於人造人或智慧機械人的自主故事在這數十載已拍過了不少，當中可以談的都已談得差不多，難再弄出什麼新意是可以理解的。

而編導看似也深明這點，於是多加了對人工智能的探討來豐富內容，由實體的仿真人轉談到虛擬的影像人物；當這些靠投影系統才可生存的「人」有著如人類相同的行為、情感、思想與記憶時，那可視有形無實的「他們」為一個生命體嗎？配合起母題，確實加強了「何之為人」的思考意義。另一方面，從男主角選擇和「觸不到的她」相處，也不願與真實存在的人類接觸，其實也反映到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寧可寄情於自主性強的虛擬世界而放棄經營身邊的複雜人際關係，釀成科技越先進令人類活得越虛假與孤單；若然他日真的研發出片中的全息技術，可以想像世界將會變得何其恐佈。

找Ryan Gosling來演這位孤獨人造人真心不錯，一向表情不大豐富的他演這類沉默寡言、帶點頹廢沉鬱味道的角色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在導演給予大量發揮空間下，內心戲演出很具感染力，讓角色顯得較上集的男主角更為立體，綜觀其表現比去年主演的《La La Land》更勝一籌，期望他可慿此角三挑奧斯卡影帝。高司令的演技無疑吸睛，但作為男性觀眾，眼光自自然然會放到飾演虛擬女友Joi的Ana de Armas身上，她在片中的貼心表演為觀眾帶來提神解悶之效。至於另一位女角，Sylvia Hoeks所飾演的人造人殺手Luv，雖然戲份不多，但可以看到其角色很有故事，並非只是普通一個反派打手般簡單，其會流淚的設定不禁令人想到了日本經典漫畫《淚眼煞星》的男主角。而原以為Jared Leto所飾的Wallace會很重戲份，誰知演出的時間比末段才徐徐登場的Harrison Ford還要少，確實叫其粉絲們失望。

總結，本片無疑很完美地把首集的風格、影像以至配樂（偶爾有點兒吵耳）一一繼承過來，只是如抱著探求故事後續發展的心態去看的話，在剝去「假主角」的篇幅後、真正相關的內容竟佔片長一半也沒有，這確實叫人難以滿足的。不過若能換個角度，將它視作一部獨立新片來觀賞，把看點聚焦於主角身上，並從其遭遇去思索何為人的命題上，那麽整個故事便會變得耐看；只是在導演欲要在視效方面超越前作而放慢了敘事節奏，令不少觀眾吃不消卻是事實。而對筆者這位感覺先行的普通觀眾來説，這部文藝科幻片整體確實是頗悶的；不過悶得來卻有其欣賞價值，好戲與否只能說是見仁見智，但起碼這絕對一部近年難得一見充滿誠意的續作，也要比導演的前兩齣作品好看。只是，作為華人觀眾，看到上集的中文元素全被日文所取代倒是有點不是味兒，相信若前投資者邵逸夫先生仍在世的話，還是會繼續投錢到這部續集的吧。银翼杀手2049 银翼杀手2